只有半平米的集翠園

人在城市中生活，就嚮往農村的自然農耕。樓前綠地曾因爲物業不作爲，被小區居民瓜分作自家的菜園。去年冬天物業終於整頓，將綠地平了種草。但隆冬時節，萬物蕭殺，草坪是植不起來的，於是趁着幾天暖和，一頓平、耙、翻、澆之後，空地上鑽出了鮮綠的麥苗。時間推移，麥苗漸漸壯實了、拔節了、抽穗了、灌漿了。前幾天薰風陣陣，麥浪滔滔，頗讓人一出門便有田家翁之感。
麥浪拍打的岸邊，僅留下的是屬於我的一狹條土地，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集翠，裏面種着我半年來各處蒐集夾帶來的各種植物，以及這裏作爲菜園的上世遺留，每一樣都有故事，每一株都是回憶。

集翠園裏最憨大的是兩棵大豆。其實一同種下去的還有六七顆豆子，唯獨這兩棵長得好，這要歸功於兒子樂中。當初種豆子的也是樂中。五一前，他看到我經常到空地邊上澆水蒔弄，就好奇地跟來，也要端瓢澆地。我正好瞥見小倉庫裏有一小把不知哪年的黃豆，就抓了幾顆，讓他拿着小鏟子，把着他的小手，在有空的地方挖了幾個小坑，一坑一豆，鄭重其事地埋好，又讓他自己端了一瓢水來澆溼，不過他畢竟還小，大半瓢是潑在路上的。

五一期間我們不在，濟南下了場雨，回來後就驚喜地發現有五六個豆芽，頂破土層冒出頭來。我拉着樂中來看，告訴他這就是他種的豆子，小傢伙高興得很，在我的指示下，褪下褲子給豆芽澆了些童子尿。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，每天下樓玩夠了回家時，都特地繞到集翠園去澆豆子，每次尿完了嘴裏還要大聲重複：又長高了，你看，我說又長高了吧。
這兩棵豆苗位置好，每次都得被甘霖，因此也長得比其他兄弟們高壯很多，小樂中更樂意對着它倆尿。這也算是一種人工選擇和生存策略的互相作用吧。

這棵莧菜和旁邊茂盛的薄荷是菜園前世的遺留，這片小小的空地曾中過莧菜、菠菜、辣椒、白菜等等作物，壟邊就自由生長着幾叢薄荷。薄荷因爲是多年生，雖然去冬地被翻過，但根芽還在，所以今年依舊茂密。而夏天到來後，去年散落在地下的莧菜籽兒也變了小苗。雖然規模不夠，今年不足以染紅家裏的菜盤了，但畢竟有幾個代表在頑強地喊着天不絕我，我不自絕的口號。

旱金蓮是集翠園最新的成員。它們本來在岳父家的花盆裏，長得很好。春天我還用毛筆給它們傳粉，結了不少的種子，遠寄他鄉。五一期間我們離家，最重大的損失就是岳父家死了一株杜鵑，還有這幾盆旱金蓮，幹得奄奄一息。勉強支撐了幾天之後，岳父終於將它們拔除，被我移屍園中。現在看來，復生還是有望的。

開花的是我分盆移出來的吊蘭。這幾棵吊蘭養得時間不短了，最早先是種在一個瓦盆裏的，瓦盆經不起吊蘭瘋狂的漲根，撐破了；於是把它們分了三個瓷盆。分盆之後它們長得太狂，所以去年遭到了我的嚴厲打壓，動不動就給它們剃個禿頭，還不給澆水晾在一邊。可就算這樣非人的待遇，它們還是不斷不斷地長葉、抽薹，顯示出極強的生命力和求生慾望。這種絕類國人的精神終於折服了我，我決定對它們好些。可是今年春天發現瓷盆又容不下它們的塊根了，於是只好再次分盆。當然爲了堅持得更長久些，我去掉了大半的塊根，傷一傷它們的元氣，讓它們重新生長。分開後狀態最不好的幾棵我種在了這裏，可因爲接了地氣（其實我很討厭這種說法，但有時爲了省事，也就抓來用用），這幾棵比花盆裏的葉子綠，花薹粗，反而後來居上了。

這幾棵松葉景天和胭脂紅是我從老婆學校的花壇裏拔來的，而且來自不同的花壇。當時正在校園裏挖薺菜，看到蓊蓊鬱鬱的地被實在太可愛了，就破了不攀折園林花草的戒出手了。雖然是無根草，但纔不用擔心呢，它們隨便一片葉子都能插活。

集翠園之外，還有我岳父種的幾棵絲瓜，本來搭好了架子準備讓它們爬的，前幾天收麥子平地，把所有高的東西都推倒了，並且不允許再搭架子，它們將來也只好匍匐生活了。我那些地被小草倒沒受影響。謙受益，滿招損啊。

一花一世界。